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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 重逢时离你更远 重逢时离你更远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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潜进水底 鱼一样地呼吸 吐出带血的气泡 当阳光穿透海域的时候 把孤独写上受伤的鳞片 这是当年我失恋的时候,在无可排解的郁闷中,写下的一首诗。一位在《诗刊》社当编辑的朋友看了,鼓励我说,你可以写诗。但从那之后,我什么也没写出来。据说写诗要具备三要素,一是活着,二是清醒着,三是痛苦着。 我无疑还活着,但是否清醒,是否痛苦,却不得而知。 厚厚的窗帘隔断了外面的光线,也隔断了外面纷扰的世界。我喝着清香微苦的凤凰单枞,蜷在沙发里心不在焉地看《动物世界》。 冰柳回到这座城市的消息令我不安,早已淡忘的往事又不知不觉地映现眼前。我几次想跑去看看做了女老板的昔日情人,想象着她风采不减当年,仍然对我一往情深,想象她如果想旧梦重温我该怎么办。但另一个声音却总在嘲笑我,还魂的鬼是丑陋的。这是《牛虻》里的一句名言。《牛虻》是我中学时代最喜欢的小说之一,它对我人生的初级阶段起了不可估量的影响。尽管我不够坚强,但我永远热爱牛虻。 我终究不是那种能抽刀断水的男人,我最终还是按浪人老K给我的地址,找到冰柳开的那家美容店。 小店的门脸不大,装潢得很特别,浅灰色文化石砌起的围墙看上去很时尚。深褐色的牌匾上有三个凸出的隶书大字——绿萝茵。牌匾的四周,装饰着翠枝垂蔓的常青藤,落地玻璃门窗里,苹果绿的纱帘显得很轻柔。 我在门前徘徊了很久,没勇气敲门。正犹豫着,从里边传出一男一女的笑声。我猜想那个女的一定是冰柳,可那男人是谁?是她的美国老公,还是她的新男友? 我想掉头离去,门开了,走出两个人,冰柳身边的男人竟是浪人老K。 “真凑巧,冰柳刚才还在说你,你就来了!”浪人老K走了过来,朝我做了个鬼脸。 冰柳在店前的台阶上停住脚步,朝我招了招手说:“你好。”声音好像很热情又很冷。 绿色的霓虹灯下,冰柳显得比从前瘦了一点,整个的形态也没有从前那样挺拔。她缓缓地走下台阶,目光像是在看我,却从我的身上越过去,落在远远的车水马龙的大街上。 “你来得正好,老同学难得一聚,找个小饭馆吃饭去,就算是给冰柳接风,怎么样?”浪人老K问我。 “就去重庆火锅城吧,我请客。”冰柳已经走到我们跟前,朝我莞尔一笑,笑得倒也自然。“等我一会儿,我回去加件外衣。”她说着又折回店里去。 “你总算来了,还算是有情有义。”浪人老K一脸的坏笑。 “你来看她,为什么不约上我?”我说。 浪人老K皱起鼻子,吸了吸说:“什么味?” 我也认真地闻了闻:“没闻见。” 浪人老K大笑起来说:“几年不见,你怎么变成老西子了,一身的老陈醋味儿。” “去你的吧。”我顺手打了他一巴掌。 冰柳穿了一件浅橙色的呢上衣,围了一条浅米黄的围巾,从店里走了出来:“说什么呢?这么高兴?” “我跟颜澍说,打保龄球太累,洗桑拿太贵,找三陪付不起小费,吃吃火锅还算实惠。” 冰柳笑了起来说:“你往后千万别再去歌厅唱歌了,这才几天哪,都快变成痞子了。” 浪人老K说:“痞子有什么不好?你知不知道?痞并不是贬义词,它代表平民化倾向。颜澍你说是不是?” “行了,别贫了,快走吧。”冰柳说着,领着我们朝不远处的停车场走去,她远远地按了一下钥匙,一辆白色的风神蓝鸟立即亮起了尾灯,发出清脆的叫声。 火锅城里宾客如云。 红白两色的鸳鸯火锅里,热汤滚滚。 我夹了一箸子毛肚,放进浮着红油的这半边,对冰柳说:“你不吃辣椒,那半边是你的。” 浪人老K给大家倒上啤酒,一本正经地建议:“喂,是不是再给你们点一盘夫妻肺片?” 冰柳看了看我,对浪人老K笑笑说:“好呀,不过这么一来,你就得出局了。” 浪人老K故意瞪大眼睛,怪声怪气地说:“哈,变着法儿地轰我走?一点面子都不给呀?” 冰柳说:“别开玩笑了,说点正经的,昨天我给老家长打了个长途,她让我问你们好。” 老家长是我们医学院的同学梁文媛,她在班上年龄最大,天生喜欢助人为乐,特别爱多管闲事,因此赢得了老家长的美誉。 “她现在怎么样?”我问。 “她还在广州,做急诊科大夫,有个女儿三岁多了,丈夫是部队的军医。” 浪人老K把一大把豆苗放进火锅说:“哦,好呀,那她现在算是军嫂,还是算军妈?” 冰柳一下子把酒喷了出来,指着浪人老K说:“你这张嘴还是这么损,小心将来下割舌地狱。” “我舅舅的同学也在广州,听说那边正在闹非典型肺炎,来势挺凶的。” “噢,对了,老家长也说这件事了,说最近的病人一拨接一拨的,高烧、咳嗽,死亡率挺高,还传染。她们急诊室的大夫和护士已经有不少人中招儿了,真要是流传开来,挺可怕的。”冰柳有点忧心地说。 浪人老K不以为然地摇着头:“又不是天花、鼠疫和霍乱,有什么可怕?如今医学这么发达,连人类基因的框架结构都破解出来了,肺炎算什么?小菜一碟,不在话下!” 冰柳瞪了他一眼说:“你当然不怕,反正你现在也不当医生了。” 浪人老K长长地“啊”了一声说:“颜澍你看看,人家一听传染病,马上就替你担起心来了,你怎么一点都不感动?” 我站起来举着酒杯说:“老K,你再犯规,我可要举红牌了,罚了这杯酒!” 浪人老K笑着喝了酒说:“在下不敢了,二比一,打不过你们,从现在起,一定老老实实,绝不乱说乱动了。” “老K,你怎么越来越嘴尖皮厚,颜澍,接着罚他!”冰柳笑着说。 老K又乖乖地喝了一杯,席间的气氛一直热烘烘,可冰柳的眼睛却尽量不看我,让我又尴尬又失落。 酒差不多喝完的时候,浪人老K说他约了人商量下星期演唱会的事,要先走一步。其实我明白他是有意先出局,好让我和冰柳单独叙叙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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